“三变”改革源于贵州六盘水的一项深化农村改革实践，后被总书记在2015年11月的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上提及：“要通过改革创新，让贫困地区的土地、劳动力、资产、自然风光等要素活起来，让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让绿水青山变金山银山，带动贫困人口增收。”

“三变”改革不仅是过去贫困地区脱贫增收的实现路径，也是我国农村经济发展和乡村振兴的必由之路。然而，“三变”改革在推进的过程中，面临着三大难题：资源资产如何定价？集体经济如何组织？乡村产业如何升级？解决好这三个问题，关乎“三变”改革的成败。

一、资源资产如何定价？

资源资产的价值化，是“三变”改革的首要课题。农村的资源资产，包括了以山、水、林、田、湖、草为代表的生态资源，以及以承包权、经营权、宅基地使用权、房屋产权为代表的权益资产等。这些资源资产的整体性、非标性、动态性，带来了定价的难题。比如承包地的定价，如何在反映土地的实际价值的基础上，保障农民的利益不受损害？比如生态资源，在不直接产生经济收益的情况下，如何评估其市场价值？

我们以徐治塆为例，来看看他们是如何给村内资源资产定价的。徐治塆是位于武汉市新洲区邾城街巴徐村的一个村民小组，119户，共计 386人。2015年他们通过现金、房屋、土地、劳动力“四入股”的方式，成立“八巷九弄乡村旅游合作社”，治理村湾环境，发展乡村休闲旅游。

他们是怎么折算股份的呢？现金，5000元一股，户户入股；房屋，充分考虑到了与市场接轨，不让村民吃亏，按照1000元/平米的价格，每栋平均198平米，总价是19.8万元；土地的评估是一个比较大的创新，他们以土地的流转市价为基数（600元/亩/年），结合当时的银行定期存款利率（约3%），折算一亩地的股本大概是2万元；劳动力，也很有意思，每天登记出工量，工钱的20%发给村民当生活费，剩下的80%入股，假如每个劳力的日薪是200元，那么40元现金拿走，160元入股合作社。这样定价之后，320亩土地和96栋房屋，加上现金、劳动力和村集体资产，总股本达到3000余万元，一下子有了发展的底气。

徐治塆一角

徐治塆的村内资产定价，充分与市场接轨，照顾了村民利益，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戴，使集体经济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生态资源如何定价？浙江丽水的经验值得借鉴。2019年5月，丽水市发布了《遂昌县大田村GEP核算报告》，这是全国首份以村为单位的GEP（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报告。核算结果，大田村2018年GEP约为1.6亿元。该村GEP包括三个方面，一是调节服务，价值约为1.276亿元，占79.61%，包括负氧离子、水环境净化、气候调节等；二是生态系统提供的物质产品，价值约为0.246亿元，占15.32%，包括农产品、林产品、畜牧产品等；三是文化服务，价值约为0.081亿元，占5.07%，包括生态旅游与休闲资源等价值总和。

大田村万亩茶园

在总结大田村经验的基础上，浙江省于2020年9月发布了《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规范 陆域生态系统》，对生态产品的定价依据与核算方法进行了详细规定。

GEP核算让生态产品有了清晰的价格，从此“绿水青山”也可以计价！这是生态资源定价的一个创举。它为“两山”理论转化提供了量化基础，也为生态资源的金融信贷提供了价值转化的依据。

二、集体经济如何组织？

乡村沉睡的资源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加以集中、整合，乡村分散的劳动力也需要一个强大的组织联合起来，系统运营，才有可能真正盘活这些资源资产并实现增值。现有的集体经济组织本质上还是一个松散型的组织，难以承担这样的职能，而股份合作社或公司化制度，将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优路径。

上述徐治塆的案例，就是以股份合作社的形式，将土地房屋集中起来，将村民组织起来，形成合力，实现了乡村环境的改善和乡村经济的大发展。

同样，位于成都市郫都区的战旗村，也正是因为推行股份量化改革，壮大了集体经济，成为乡村振兴的旗帜和标杆。早在2011年，战旗村就进行了土地确权，遵循依法、自愿、有偿原则，村集体出资50万元折股量化、农户以土地承包权入股，组建“村、企、农三合一”的农村土地股份合作社。合作社将土地集中流转，通过对外招商或自主开发等方式发展现代农业、乡村旅游，实现土地规模化、集约化经营。目前，战旗村拥有5个集体公司，包括1个资产管理公司和4个经营公司。

改制后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2015年战旗村将13.45亩闲置用地以49.5万元/亩的价格公开挂牌入市，获得价款收益706万元。之后又在四川省率先获得集体土地融资授信2000万元，成为农村集体建设用地金融创新的成功范本。现在战旗村经济总产值近3亿元，集体资产达到5700万元。

战旗村乡村十八坊

三、乡村产业如何升级？

乡村产业是资源资产变现的关键。如何选择一个有发展潜力的产业，采用何种方式去经营，是“三变”改革和乡村振兴的核心命题。在农产品难卖、卖不上好价钱的普遍痛点问题之下，乡村产业如何破局？如何升级？

“六次产业”是一个值得探索实践的方向。“六次产业”的提法源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日本，当时的日本面临着农业后继乏人、农村衰落的问题。为了激发农业发展活力、增加农民收入，日本开始推动农业生产向二、三产业延伸，形成生产、加工、销售、服务一体化的完整产业链。因“1+2+3”等于6，“1×2×3”也等于6，故名“六次产业”。

“六次产业”的本质是三产融合，即依托农业生产，发展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延长农业的产业链，提升农业的价值链，实现农业的多种功能与多重价值。

日本“六次产业”最经典的案例莫过于马路村。马路村是日本高知县的一个小山村，村庄四面环山，96%为山林。这个村庄曾经依靠卖树富得流油，但是1979年开始，政府立法保护生态，村民被断了财路，村庄开始凋敝。好在马路村的水源无污染，村里唯一的特产——柚子成了村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可是马路村产的柚子长得很丑，无法作为水果投放市场。那该怎么办？发展柚子的二次加工成了马路村一个重要决定。于是马路村用柚子来加工果汁、果酱，并尝试着生产柚子味噌等加工食品。

1988年开发的“畅饮马路村”香橙果汁大获好评，这是一罐10%柚子汁+90%水制作的原味果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添加物，当年销售额便一举突破1亿日元（约600万元人民币）。后来，又开发了柚子果酱、柚子汤料等等。除了这些食品之外，还伸向了另外一个领域——化妆品，目前已经研制成功柚子香皂，化妆水，美容液等7种系列产品。

“畅饮马路村”香橙果汁

马路村还积极参加“日本最美乡村”活动，大力宣传山村生活模式，以“特别村民制度”吸引了一批志愿者前来体验生活。马路村如今每年要接待300多批考察团，还有许多来自城市的年轻人选择到马路村创业就职，给马路村的发展注入极大的活力。

马路村“特别村民”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柚子，不仅振兴了这个村庄，还让马路村成了日本鼎鼎有名的富裕村，创造出一年2亿多人民币的业绩。

不难看出，马路村突破了传统农业的天花板，构建了以柚子为核心的产业链，涉及种植、加工、旅游等多个环节，还打造了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山村生活方式，值得我们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