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写文章必要有观点，却未必有结论，正如本文这种社区养老服务创新的积极尝试。

一、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句经典出自明代孔尚任所写的《桃花扇》。传世佳句犹如陈年佳酿，传唱百年，透出百般滋味。

当下养老服务产业呈现出前赴后继的创新尝试，笔者观之，也是百般滋味。年初，某市推动开发深入社区的养老服务系统（笔者为行走江湖之便利，故隐其地名）。同理，笔者也把这种社区养老服务创新模式取个化名，称作“怡康中心”，敬请业内朋友及行业官员们无需“对号入座”。

怡康中心分布在街道办下辖的社区层级，服务地域范围涵盖附近几个住宅群落，大约两万名居民，目标客户是退休长者群体。服务半径不超过一千米，场地面积大约500平方米，月租金价格每平米25-65元。街道办准其专营期五年，企业通过竞标进入。按照养老服务功能要求，以及城市管理规范，由旧物业改造建设，安装设施而成。此项养老服务系统需要街道办财政投入支持，在运营期满一年后可以享受政策补贴，预计每处怡康中心补贴约60万元左右。至于服务监督，据官媒报道“区民政局建设监管全链条，区民政局和街道通过市居家养老综合信息服务平台实时了解、监测怡康中心服务数据，通过定期抽查、入户及电话回访等方式，监管居家养老服务质量和数据的真实性，实现日常监管全方位。”
怡康中心基本服务功能包括带补贴的长者福利餐，文化娱乐，长者日间照料，全托养老床位，医疗保健，家庭适老化工程改造等项。由区民政局协助建立的区级示范点怡康中心还专设了老年人认知症活动专区。怡康中心深入社区，每日能接触到大量长者，于是吸引了很多养老设备厂商、适老化工程服务商进驻怡康中心建立产品体验馆。

怡康中心在2021年四五月份完成招标，六七月份完成装修工程，八月份陆续开业。至十一月，全市已开业的怡康中心达一百五六十座，约占全市社区的十分之一。

二、眼看他宴宾客

养老服务商通过竞标获得社区怡康中心五年专营权，竞标入门已付出很多努力，期望值自然很高，把怡康中心当做企业形象窗口来经营，对于服务利润并不期待有多高，而是希望在服务关联的适老化商品销售以及保健服务中获利。笔者接触到的几处怡康中心经营者想法完全相同，都希望吸引各种养老服务资源进入本社区。这项由政府主导的养老服务创新模式吸引了足够关注，被媒体赞誉为“家门口的养老院”。八九月份当地各路媒体竞相报道，热闹了好一阵。

至十月底，除了个别案例受限于场地狭小，暂未设全托床位之外，其他怡康中心尽数接纳长者全托入住，而这些长者中很大比例原本是政府救助对象，过去街道办要派人上门探访，生怕老人家在家里发生什么事故。现在服务商作为承接老人家生活服务和安全的责任主体，街道办干部们自然感到欣慰，养老服务商得到的社会赞誉也纷至沓来。若能坚持经营满一年，至2022年中期，这项由政府主导的社区养老创新模式就会大规模推广，福佑人间啦。

三、眼看他楼塌了

怡康中心标配全托床位二三十个。笔者访问的多个案例实际入住人数以四、五人入住居多。按说开张才两个月，这也在情理之中。然而，这却成为全体怡康中心经营陷入困境之“祸起萧墙”！何解？

 怡康中心所处的旧物业，之前多用作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原不设长者入住床位，消防等级要求较低。现设长者全托床位，就按照养老院消防等级要求，服务商为此需要投入消防升级工程成本。甚至还有因为旧物业建筑结构不满足消防要求而不能开业的案例。竞标入门后投入数百万元建设成本，却不能开业，遂演变成为街道办与服务商之间的麻烦。服务商抱怨街道办的招标书没有讲清楚消防等级要求，其实这也暴露了服务商自身对业务技术并不熟悉，对养老全托场所的消防等级要求和投资预算没有建立正确概念。然而投资超预算这只是小麻烦。

怡康中心项目在2021年二季度招标，正处于疫情期间。然而对于养老场所的防疫严格要求却被招标和投标双方都低估了。防疫部门要求但凡有长者入住，必须封闭隔离。这样一来，只要有长者入住，服务场所就被整体封闭，原先的文化活动场所被关闭，食堂只能出售快餐盒饭，由长者们取回家吃饭，计划中的适老化产品体验馆被取消。严格的防疫措施当然无可指责，却成为怡康中心陷入“死火”的关键原因。笔者用数字说话，请看细账：

实际上怡康中心场地月租金远不止2.5万元。笔者了解到一处怡康中心租金每月15万元，另一处每月租金18万元。因防疫合理要求而使得怡康中心整体封闭，原先作为适老化商品销售端口的预设确定是落空了。

四、结论在春天里

“面包会有的”，只要疫情过去。在疫情当下，已经有怡康中心服务商联名写信给相关部门，表示要“举手投降”。怡康中心的养老服务商们将选择“躺平”不是危言耸听。纾困解局迫在眉睫，但长者服务收费价格，入住人数都很难提高。护理员人数却不可以减少，消防等级不可以降低，养老场所防疫必须封闭。

街道办和养老服务商需要在多维度刚性限定下寻找解困出路。时间无情，怡康中心经营困局对于投资人来说是烧钱速度，对于受雇员工来说是选择生计，对于街道办来说是履行社会责任。

设立长者全托入住床位，原是怡康中心的刚性招标条件，街道办本意是把照看长者的责任转移给服务商。若调整这个刚性条件，要求服务商承担责任不变，但允许把长者迁回家，建立家庭养老床位，服务商把必要的设施和服务过程移到长者家庭里。这样处理，怡康中心场所是否可以解封？适老化商品体验销售是否可以开展？经营状况是否得以改善？

笔者没有结论，只有发问。2022年的阳光即将到来，怡康中心养老服务创新的生存结论就在不远处的春天里。